刘魁立：二十四节气和中国传统节日简介

　　一、二十四节气的由来

　　时间是人们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它又是时时存在的。比如，人类生命的长短，也可以用时间来衡量。为了让大家都能理解“时间”，就需要形成人们彼此都认同的关于时间的理念，找到关于时间的参照物。

　　作为时间的参照物需要具备哪些条件？一是人们都能看得见的；二是恒久不变的；三是有首有尾的，而且能够循环。我国古人最先发现符合这三个条件的，就是太阳。这样一来，人们就有了衡量时间的第一把“尺子”——日。再后来，人们又找到了另一把衡量时间的“尺子”——月。我国古人把月亮圆缺的一个周期称为一个“朔望月”，把完全见不到月亮的一天称为“朔日”，把月亮最圆的一天称为“望日”。后来人们逐渐发现，只有这两把衡量时间的“尺子”似乎还不够。作为一个农业大国，我国古人又发现了谷物成熟的周期。这一周期，经历了春夏秋冬四季变换。因此，我们又有了一把衡量时间的“尺子”——年。甲骨文的“年”字，就是人扛着成熟的谷物。

　　实际上，这三个衡量时间跨度的“尺子”，不仅我国古人在用，世界上其他民族也在用。有了这三个衡量时间的“尺子”，人们就可以安排农事活动了。

　　2003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山西工作队在陶寺遗址考古时发现了一座古观象台，位于陶寺古城遗址东南方向。按照考古专家和天文学家的初步结论，该观象台形成于公元前2100年的原始社会末期，比英国巨石阵观测台还要早近500年，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观象台。我们知道，日晷是利用太阳的投影方向来测定并划分时刻的。通过观测，我国古人发现，日晷上太阳的投影有长有短，投影最短的时候就是中午，人们通过观测太阳在日晷上的投影长短来划分时间。

　　此外，我国古人通过观察还发现了一年中的两个时间：一个是白天最长、黑夜最短，一个是黑夜最长、白天最短，并规定这两个时间分别为夏至和冬至。同时，人们又发现了白天和黑夜相等的两个时间，也就是春分和秋分。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地球是太阳系的一颗行星，是围绕太阳运转的。二十四节气是根据地球绕太阳公转的轨道就是太阳在黄道上的位置来划分的。古人视太阳从春分点，也就是黄经零度出发，此刻太阳垂直照射赤道，每前进15度为1个节气；运行一周又回到春分点，为一回归年，24个15度正好是360度。前面讲到的春分、夏至、秋分、冬至都在其中；此外，还有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这八个节气中，每个节气中间又各有两个节气，一共就是二十四节气。二十四节气包括：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除此之外，我国古人还探索出一年二十四节气共七十二候。七十二候是古代指导农事活动的历法补充，是根据黄河流域地理、气候的自然现象编写而成的。在二十四节气中，每个节气间隔十五天，每十五天又分成三候，五天为一候，每一候都展现了自然界的细微变化。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是我国古人仔细观察自然总结出的规律，是对自然界变化状态的详细描述，是我国古人聪明才智的体现。

　　二、中国传统节日体系的由来

　　阳历和阴历是怎样划分的？以太阳为参照物设立的，就是阳历；以月亮为参照物设立的，就是阴历。我国古代历法既有阳历又有阴历，叫阴阳合历。二十四节气反映的是地球绕太阳运行轨道上的不同位置，属于阴阳合历中的阳历部分。

　　公元前45年，古罗马统治者凯撒采纳了古埃及天文学家对时间进行测量后的结果，确定1年为365.25天。这样来算，每4年就相当于多出1天。于是人们想出来一个办法，即每4年设置1个闰年，闰年有366天，而闰年多出来的1天就加在了2月。那么，每个月具体的天数怎么划分？因为凯撒的生日在7月，于是就把奇数月定为大月，偶数月定为小月。但是这样一来，即使不在闰年，一年中的6个大月（共186天）和6个小月（共180天）共366天，就与人们观察到的一年有365.25天相冲突。于是人们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就是在某个月里面扣除1天。那么，在哪个月里面扣除这1天合适？在古罗马，2月是处决犯人的月份，大家都觉得这个月不吉利，所以2月就减掉了1天，变成29天。凯撒去世后，屋大维接续了统治。可他也想把自己出生的8月定为大月，历法的制定者只能迫于压力，把8月改为大月，又把其后的偶数月（10月、12月）一并改成大月、奇数月（9月、11月）则相应变成小月。这样一来，大月（1月、3月、5月、7月、8月、10月、12月）共217天，小月（4月、6月、9月、11月）共120天，加上2月的29天，就又变成了366天，于是又从2月扣除了1天，2月最终变成28天。经过此番修改，每年大月定为1月、3月、5月、7月、8月、10月、12月，共217天；小月定为4月、6月、9月、11月，共120天，2月为平年为28天、闰年为29天。

　　那么，我们的阴历是怎样算的？阴历以月亮圆缺1次的时间为1个月，共29天半。为了算起来方便，大月定为30天，小月定为29天。也就是说，在1年的12个月中，6个大月和6个小月一共是354天。在公历中，地球绕太阳公转一周为一回归年，平年365天，闰年则为366天，和354天相比，两者相差11天左右。为了补齐与回归年相差的天数，避免造成月份和季节的脱节，我国古人想出了一个办法——“置闰”，在适当的年份里增加1个月(即人为规定这1年有13个月)。“置闰”的规则依据二十四节气来定。这样一来，就可以将太阳历和太阴历协调起来。对于这种阴阳合历，我们称之为时间制度。为什么称为制度？因为这是大家要共同遵守的时间安排，阴阳合历深刻地影响了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准则。

　　关于阴历和阳历的协调关系，举个例子，“年”是以太阴历规定的；大寒是二十四节气之一，是太阳历中的节气。通过观察可以发现，大寒之后的第一个晦日就是除夕。

　　下面我们来看一看我国传统节日体系的由来。中国传统节日是中国古人不断观察自然界，依据与自然的关系来制定的。

　　“年”对于中国人有着重要的意义。中国元旦指的是夏历正月初一。但实际上，历史上“元旦”的日期也不一致。夏代元旦为正月初一，殷商定在十二月初一，周代提前至十一月初一……从汉武帝起，才恢复夏代的以正月初一为元旦，并一直沿用到清朝末年。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后，正式通电各省：“中华民国改用阳历，以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十一月十三日为中华民国元年元旦。”1月13日，孙中山发布《临时大总统关于颁布历书令》，令内务部编印新历书。随后又规定阳历（公历）1月1日为“新年”。1914年1月，民国政府的内务部在致袁世凯的呈文中提出：“拟请定阴历元旦为春节，端午为夏节，中秋为秋节，冬至为冬节。凡我国民均得休息，在公人员亦准给假一日。”但袁世凯只批准了“元旦为春节”，也就是以正月初一为春节。1949年9月21日至30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一致通过了四个决议案，其中包括“全体一致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纪年采用公元”。

　　人们怎么过年？首先，人们要理发、沐浴、更衣，这是为了表示“迎接一个新的我”。其次，要把居住空间和活动空间打扫干净，这意味着环境的重建、人与自然关系的重建。最后，要给长辈们行礼拜年，走亲访友，同时长辈也会给晚辈压岁钱，这是调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亲属和社会关系的重构。年味儿在哪里？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在我们对于过年的认识以及人际关系的重建中。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我们要有敬畏之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能够提升我们的民族自豪感。我国古人通过节日的制定，来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也是中国传统节日体系与世界上很多民族的节日体系的不同之处。

　　2006年，“二十四节气”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2016年，“二十四节气——中国人通过观察太阳周年运动而形成的时间知识体系及其实践”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二十四节气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内涵十分丰富。在国际气象界，二十四节气被誉为“中国的第五大发明”。

　　二十四节气对于传统农业生产和日常生活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我们应该加深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认识，保护好、传承好、利用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挖掘其丰富内涵。
 

（刘魁立：中国民俗学会荣誉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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